苏格兰最古老的语言——盖尔语为高地勾勒出了一个与别处不同的神话体系,这里的城堡深藏在丛林与水域里,这里的公主身上没有脂粉气,挽弓御马,英勇无敌。据说无论是维京人、西班牙人还是日耳曼人都曾踏足这里,但自始至终存在于苏格兰风笛曲里的,都是树叶卷在风里,马蹄砸向土地,皮克斯的第一位公主,便在这一片山河里,满弓搭箭,破开了所有的古拙和沉郁。 红发公主的城堡 《勇敢传说》中的梅里达是皮克斯的第一位女性主角,她的身上满是苏格兰古老传说的印记,从极具地域特征的姜红色卷发,到俏皮的小雀斑,策马奔腾的时候就像是跳跃的火焰。父亲的威武像是来自维京的血统,母亲身上却多少带了些日耳曼的庄重,动画电影的美妙之处,在于千年的时光可以囿于斗室和昼夜,不计较因果。 有些动画让取景地名声大噪,还有不少只一眼便觉得似曾相识。《勇敢传说》中身居岛岸、以石桥与世界连通的爱莲·朵娜城堡,正是苏格兰最声名显赫的古老建筑。为了防御维京人,城堡厚墙高窗,是比较典型的中世纪建筑风格。西班牙曾经在1719年短暂占领城堡,英国皇家海军很快夺回这处要塞,但城堡本身损毁严重以至于荒废百年,直到1932年才得以修复重建,横跨湖边的拱桥也是在此时修建。 去往爱莲·朵娜城堡的旅程就像一部风格更为舒缓温和的电影开篇,日光初现、还带了点潮湿泥土味的清晨,驱车行走在不算宽敞的小路上,一个转弯,澄澈水面和湛蓝天色之间是灰石色的城堡,石桥拉出一条长长的线,倒影相比城堡更见柔软。镜头伴着片头曲一点点拉近,那高窗里是空空如也的床铺,背后的森林里窸窣嘈杂的声音,正是来自原本应在城堡里安睡的公主。故事的一开始,城堡之于梅里达绝非什么美好的意向,这里是家,却也是所有束缚和枷锁具象的所在。只有高地广阔无垠的原野才是她想要的自由,是她从高窗里、越过湖面看见的浓绿色彩。 王子有什么了不起 即便存在感被不断削弱、甚至在《冰雪奇缘》里出演了一次反派,王子的出现仍旧是迪士尼动画不愿舍弃的标配。但《勇敢传说》里无论怎么搜刮,也找不到一位符合“王子”设定的男性角色,三位部落首领带来求亲的儿子更像是某种风格怪异的玩偶,在梅里达公主眼里更是与恋爱无关。 此时此刻城堡里的昏暗光线和阴沉色调就成了梅里达公主内心的写照,长长的走廊通往她厌弃的宿命,即便和明艳的自然仅仅一墙之隔,厚厚的墙壁也足够让日光照不进来。 于是踏着风笛曲走进城堡里,看见旧时的文物、家具,还有武器和绘画作品,百余年的时光里,战争或者荣耀都被压扁成了静态,而那些曾经存在的生命,诉说着早已远离的岁月,在这其中穿梭,便当真觉得对梅里达的惊慌失措感同身受,就好像此时此刻,这个以勇敢命名的故事并不是独属于公主的传奇,而是每个女孩都会经历的情绪,我们把它叫做梦想、叫做未来、叫做外面的世界。 森林与熊都在湖的那一侧 站在爱莲·朵娜城堡的大厅里,会觉得窗户高到不可企及,真站在窗边,又会觉得湖那边的世界远到如同梦境。在那个梦境里,有英勇猎杀大熊的国王,有骑着骏马驰骋的公主,说不定也有王后艾莉诺勾勒的和平未来。女巫、魔法和变熊的情节转成了童话的桥段,自始至终都在讨论的却是“勇敢”的命题。 和其他可以归属于某位国王、某个家族的城堡不同,爱莲·朵娜城堡在长久的动荡里消弭了单个人的意义,变成了苏格兰的象征。我们在苏格兰找到的,是一种更原初的状态,一种借由发音雄浑的盖尔语延续,始终存在于强大自然中的状态,近似于蛮荒,却是一种经过了选择的蛮荒。所以《勇敢传说》和《风中奇缘》是不同的,宝嘉康蒂的故事还在坚持爱可以改变世界,梅里达自始至终都在勇敢地和自己战斗。从最初对于身份的抗争,到最后对自己铸下错误的补救,若说前者是凭借冲动和自负,后者才更像是勇敢本初的定义,面对自己,甚至是那个幼稚、莽撞的自己,然后去接受、去改变。 从城堡出来之后可以在附近消磨大半天的时间,远山不算陡峭,临湖的地方平坦开阔,山与水之间凌厉的线条带着一种粗野的美感,即便是湖心小岛上的城堡,也在这种远离尘嚣的状态里消磨了人为雕琢的痕迹。等天色渐晚,爱莲·朵娜城堡浅浅隐于暮色,山中的夜不是漆黑的,那种如同海底般浓厚的蓝紫色把天际线压得很低,城堡却在这暗色里变得明亮起来,像是被火把、烛光点亮,风里还能听见古老陌生语言低沉的呼号,偶尔一朵云从城堡最高的屋顶上飘过,世界就在此时此刻被压扁,扁得像一个女孩张弩舞剑、勇敢无畏的美梦。 便又想起了还有一个曾经被冠以勇敢之名的苏格兰人,他的脸上身上画着蓝色的图腾,在硝烟战火里高举长剑,雄浑的声音里有微微的颤抖。他说“为了自由!” (责任编辑:李江) |